先父陈兆与中国档案学教育
前排右起第二位是吴宝康,第六位是吴玉章,第七位是曾三;第二排右起第五位是陈兆祦。
父亲从19岁开始,一直到辞世,所有的经历几乎都与当代中国的档案事业密切相连,被誉为“新中国档案学科和档案学教育事业的重要奠基人”。
新中国之前,档案学教育零零星星,直到新中国成立以后,才开创了档案高等教育和学科。如今,档案学教育遍及全国,档案学科枝繁叶茂,档案学研究刊物和成就硕果累累,从学士到硕士、博士,一批批人才走向社会。在先父的遗物中,有一个沉重的档案柜,里面保存了1950年到2016年的各类文件、书信、证明、照片,从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当代中国档案学教育和学术研究从无到有、由弱至强的发展历程。
说到档案学教育与研究,首先就要提起中国人民大学,而先父在这里学习、生活、工作整整64年。1952年10月,他从上海进京,来到人民大学,自那以后直至逝世,为建设人民大学档案学教育付出了所有心血。
一提人民大学,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“新中国创办的第一所新型正规大学”。其实,人大在20世纪50年代和60年代,甚至在复校后的一段时间里,其学科设置更是独树一帜,那时设立的一些系和专业,绝无仅有,对当今很多青年一代来说,更是闻所未闻。这些系与专业的设立直至后来的一步步演变,无不与新中国的脚步息息相关,在时代的波澜中起伏,在社会的大潮里激荡。人民大学被撤销与再被恢复,更是真切表现出当代中国社会的政治风向和教育走向,在中共历史研究中留下了难得的一笔。
开启于人民大学的中国档案学高等教育,是人大不同于其他大学的一大亮点,可谓自立于新中国高等院校之林。开办这样的教育,不但是新中国建设的急需,也体现了当时苏联对华的重要影响,同时还是近现代社会发展不可或缺的一环。
近两个世纪里,欧美各国都先后开创了档案学教育和学术研究。在新中国的各段历史时期,无论计划经济还是市场经济,无论效法前苏联还是摒弃“苏修”,无论自说自话还是对外开放,档案学教育与研究都能长盛不衰,而且自20世纪80年代以后,成就更是惊人。这足以说明,20世纪50年代初从人民大学起步的中国档案学教育与学术研究,与人类社会发展同步,与近现代文明同步。
十九岁那年,跨入档案界
父亲陈兆祦1931年11月出生在江苏嘉定县(现上海嘉定区)娄塘镇,先后在县城的勤业中学和镇上的中光中学就读。由于家境贫寒,为了能早日就业,父亲又考上了上海中华职业学校高级商科,读书时,加入了中共上海地下党和地下学联,1949年5月后还担任新民主主义青年团中华职业学校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。
就在临近毕业前几个月,因为上海新政权急缺各方面的人才,父亲离开了学校,被调入中共中央华东局暨中共上海市委办公厅秘书处,父亲熟悉中英文打字,便被分配在文印股。后来,这两个部门分署办公,父亲就进入了中共上海市委办公厅秘书处档案资料科。这一年,父亲19岁。
1950年4月,父亲所在单位要求所属人员都写出“编年纪事”,将自己的家庭成员、家庭经济情况,还有自小学毕业后的所有经历以及思想变化、结识了哪些人、加入过哪些社团,事无巨细,按年记录上报,每一阶段还需写下证明人。
这份68年前的草稿,纸张已经发黄,有的字迹模糊,夹着草稿的是统一印制、连为一体的封面和封底,封面有红五星加一红色横道,有钢笔书写的“编年纪事”,还有书写人姓名、单位、职务,阴历和阳历的出生年月,书写日期是1950年4月20日,字迹工整,父亲手书。草稿共五页、十面,每面密密麻麻,纸张可能是废弃的打印纸,所以边缝还有“朱总司令所颁”的繁体字样。
在这五页纸内,我详细了解了父亲从少年至青年的经历,每一成长阶段的所思所想,也知悉了祖父母的家庭情况,当然更从中看到了那个时代的社会面貌。
祖父的家境原本殷实,不仅家有良田近百亩,而且还在上海的公司里当会计(账房先生),但自从他中风偏瘫后,家道中落。我的曾外祖母本是祖父家里的佣人,所以一家都与祖父熟悉,祖父断弦,曾外祖母的女儿——我的祖母,便成为续弦。这种由原配、继室先后形成的大家庭,各类纠纷自然难免。尤其在祖父病倒后分家,自幼一目失明的祖母带着年少的父亲更是饱受欺凌,不得不靠变卖家产艰辛度日。祖父去世后,她只能外出帮佣,才能抚养我的父亲。如此家境,对父亲心理的影响可想而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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